前几天，和几个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老同学吃了饭。同作为北漂女青年，五年前的夏天，在毕业照快门按下的那一刹那，我们挥手奔向不同的远方。

我们中，有的人抛下了大学四年的教育背景重新启航，做着一份外人无法理解自己却乐在其中的工作，和朋友整租了一套房子，作为一个异乡的闯荡者，拥有了带有温度的依靠和向往，虽然这种被刻意粉饰的太平就像抱着浮板漂泊在海上，不知道何时海浪就会袭来。

有的人老家的父母卖了三套房，帮她凑齐了大兴房子的首付，60平不到的房子，小区周围一片荒芜，但她说买下的是未来的希望。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扎下根，却也背负着着无尽的压力，好几次加班到凌晨、想辞职歇一歇的念头稍微一冒出来就被立马掐灭了，每个月一万三的房贷就像一座大山，让她丝毫不敢停下自己的步伐。

还有的人和大学毕业后一起远赴山区支教保研的男朋友谈了四年恋爱，却在我们以为他们能够结婚的临门一脚因为家里反对分了手，她说现实的压力比想象中的要来得残酷，爱情也远没有电影中那么坚不可摧，“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即使深爱着对方，却依然没有和他走进婚姻的勇气。

虽然在各自的征程中我们都走到了不同的阶段，但依然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共通之处，就像s.h.e的那首《你曾是少年》中唱的：“你我来自湖北四川广西宁夏河南山东贵州云南的小镇乡村，曾经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来，站在寂寞的阳台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这不禁让我好奇——那些大学毕业后离开一线城市，回到老家的同学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于是我翻开了通讯录，戳了戳那个很久没联系的人。

展开全文

1

大学毕业后，班中成绩名列前矛的阿佳没有选择保研、也拒绝了四大递来的橄榄枝，转头签了老家的银行，接受了一份在她父母眼中“稳定、体面”的好工作。

散伙饭那天，我问她：“怎么不留下来再闯一闯？总觉得你回去有些浪费了......”她笑着说：“这条独木桥上的人够多了，就不多我这一个了吧。”

我们在人生地分岔路口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拿到毕业证书那天，就像当年怀揣着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一样，她头也不回地带着行李离开了北京这个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留下来的地方。

不需要站在金融街鑫茂大厦的落地窗前，眺望脚下那片租不起的“老破小”，回到老家那座发展缓慢的三线城市，工作没有内卷，不用996、不用出差、也不需要手机24小时开机。

“坐柜”可能就是她职业生涯所面临的最大挑战，虽然当时她作为财务岗入职了银行分行，但人力统一说要去支行柜台坐一段时间，深入了解银行的一线业务。只是原本以为只是短期的3-6个月，却没想到一坐就是两年，日复一日地重复没有技术含量的作业，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差一点就蹉跎在里头了。

每天一早到银行就要雷打不动的开晨会，然后接钞箱、点钱，9点开始办业务，连喝水上厕所都需要打报告。因为她所在的网点中午是对外营业的，作为“新人”所以从早到晚只有中午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吃个饭都是争分夺秒，没有摸鱼和喘息的时间，看手机回消息更是奢侈。

虽然银行的营业时间是朝九晚五，但其实“坐柜”的员工关门后还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做准备和做总结，轧账、盘库、送钞车、整理传票、账平表，每周、每月、每季度可能还要面临各种各样的会议、培训和考试，这其实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

与此同时，外表看起来明亮、整洁的银行柜台，在她眼中都是一个个被无缝监控的小型“监狱”，密闭的空间空气不流通，空气都是扬尘和难闻的“钱”味，玻璃窗里的生活已经差点让她觉得精神出现了错乱，她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不想再看到钞票。”

她告诉我，在之前从没想到柜员其实还有营销业绩指标考核和营销保险理财指标考核，而即使是“坐柜”也分能力型选手和资源型选手，在她家里没有关系背景的情况下，每天都在柜台不停歇地叫号，根本没办法出去营销客户，而直接来买理财和存定期的都不算业绩，在这一块她吃了大亏。办业务时沟通就是一件特别费劲的事情，稍微态度不好都可能面临客户的投诉，而监管的抽查以及差错罚款更是随时可能出现，两年的时间足够她从一个“社恐”成长为一个“社牛”。

回首两年的“坐柜”生活，她说有一种被困在围城的感觉，想想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顺利熬了过来了现在调回财务岗的工作也算是清闲而有序，工作已经步入正轨，虽然没有在北京的高工资，却也完全足够花销，甚至绰绰有余。

2

五年过去，当房子成为许多选择继续留在一线的我们所共同面临的最根本也是最残酷的问题，很多人至今还住在北六环某间逼仄的次卧里，和四个陌生人共用着卫生间，即使工资不低却依然消费降级只想攒钱，在进退维亟的囹圄中，深夜躺在1.5X2m的床上，畅想着“在北京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这样遥不可及的未来。

而回到老家的阿佳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和压力，她说：“有些问题，当你离开北京后会发现根本不是问题。”

作为大学的同寝同学，即使我不爱打听，对她的家庭情况是略有了解的，比如每年她都会申请助学金。就如她所说的，其实她没有什么试错的成本和底气，也不敢给自己留在北京扎根的幻想。

首先完全靠自己攒钱买房就是天方夜谭，家里也完全不可能给她掏得起北京房子首付，而作为独生女的她更不可能一直离父母那么遥远，所以离开北京并不是向现实低头“不战而退”，而只是看清现实的残酷并且权衡利弊与现实，深思熟虑后做出成本最低效益最高的决定。

不需要每个月花3000块钱去租一间8平米的次卧，吃住都在家里，每天上班穿着制服，工资虽然比起一线城市不算高，但在当地也是远超平均水平，而且几乎都能存下来。去年年初，她就用存款和公积金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两居，从父母家中搬出去自己生活，虽然每个月还有2000的房贷，但还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在她看来更相当于是一种“强制储蓄”，帮她控制住不理智消费的欲望。